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☞一方死亡预警
☞全文9000
☞列车组没来罗浮的if线
☞球小红心和小蓝手,分享好友一起挨创
☞ooc!我是菜狗!
☞OK?
一
春光正好,花开烂漫。
景元翻过身,伸手在身边摸了摸。
之后他受惊一般睁开眼睛。
“……彦卿?”
二
“你进入鳞渊境,独自处理那颗星核,已经过去了七日。”符玄的声音从幻影里传出来:“你还记得鳞渊境究竟发生了什么吗?”
景元茫然的看了符玄一眼,摇了摇头:“我的记忆停止在进入鳞渊境那一刻,只记得彦卿和我一同进入鳞渊境。”
“……你在进入之前,曾经嘱咐我,倘若鳞渊境复原,就要快速撤离那里……”符玄的声音有些犹豫,似乎在考虑要怎么说。
“在你们进入鳞渊境一盏茶的时间之后,鳞渊境整个洞天突然开始坍塌,我只看到了你在一块浮冰上,冲出鳞渊境的古海水带你出来的,将军。”
“虽然鳞渊境的残片都砸入了丹鼎司,但是古海的水却将临近的洞天淹没,其中太卜司也在受灾范围内,穷观阵被海水淹没,暂时没法开启。”
“无法依靠穷观阵的前提下,我很难预测彦卿的情况。”
符玄的话顾及着景元的心情,说得非常收敛,但是景元能够听明白她话外的意思。
景元若有所思。
“元帅与其他几个仙舟派人来救急,但是鳞渊境已然塌陷,救急的队伍没能找到幻胧的踪迹,也许是随着鳞渊境的塌陷逃跑了,又或许和鳞渊境一起……”符玄的汇报还在继续。
景元微微合上眼睛,符玄看不出来他的情绪,但是单是换位思考,也不会好受。
她本身就比彦卿大上好多,彦卿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,现在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……
“……将军。”她低声的呼唤合上眼的景元。
“怎么了,符卿?”景元睁开眼睛,表情是符玄一如既往熟悉的懒散。
“本座暂时代你处理了一部分公务,如果你想去鳞渊境的遗骸看看,那么就去吧。”符玄别过头:“不过你醒过来的事情恐怕瞒不了多久,最多七天,你就得回来主持大局。”
“七天啊……足够了。”景元低低的叹了一口气。
七天足够确认一个人的死活。
有那么一刻,听到彦卿在鳞渊境还没出来,他突兀的想起了自己的好友应星。
他的故交好友,曾经的短生种应星,现在也不知在宇宙的何处,仅仅因为一时的疏忽,就酿成了那样的大错。
景元那个时候还不是罗浮的将军,不清楚其中很细节的部分,只知道饮月之乱的结局。
也许是那个时候身为旁观者的原因,景元一直比所有人都更为理解“代价”的沉重。
无论是应星还是丹枫,又或者是镜流,当年的人,都已付出了自己的代价。
如果彦卿真的……真的离开了,景元也绝不会允许彦卿以那种姿态重活于世。
鳞渊境自饮月之乱的时候就被荒废许久,如今坍塌,只能凭借落入丹鼎司洞天的残垣断壁,依稀辨认出些许持明的痕迹来。
罗浮上的其他持明族已经在紧急转移了,鳞渊境一朝毁坏,古海之水流淌的到处都是,罗浮已经不能支持持明族转生。
说到底,这件事情还是持明自己的锅,丹枫只留了一半的龙尊传承,持明龙师用的半吊子褪鳞转生,无论是被放逐的旧友,还是这一代龙女,都没有全部的龙尊传承,曾经的因果流转,兜兜转转,这枚回旋镖最终还是扎在了持明自己身上。
那半截建木也不知道有没有随着鳞渊境的毁灭而受损。
如果放任建木生长,恐怕只能请帝弓司命再一次的斫断,建木的根基蔓延整个罗浮,到了那个地步,恐怕也只能放弃罗浮仙舟才行。
景元不记得自己到鳞渊境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,只能凭借符玄的话,依稀的辨别出,他似乎是使用了神君和那位幻胧大君交战。
但他本人对此毫无印象。
根据符玄所说,由于缺少了能够打开鳞渊境封印的人,他迫不得已要求彦卿冰冻被他一刀劈出通路的鳞渊境。
也正是因此,彦卿必然要跟随他进入鳞渊境,保证他周边的冰层稳固。
之后呢?
景元敲了敲自己的脑袋,什么也想不出来。
他到底有没有战胜那位大君,彦卿究竟在这一战之中发生了什么,景元一点也想不起来。
这片废墟已经毁坏的太厉害,完全没办法在这里寻找答案了。
景元也自己找了个边角的位置,开始清理。
云骑传统,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
三
景元曾经有幸来到过鳞渊境,正因如此,他才能在这一片废墟里面依稀的辨别出封印建木的地方。
即使是找对了地方,挖到彦卿衣服的时候,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。
景元将周围的一片都清理出来,发现了一整套彦卿的衣服,甚至连脚上的红绳都在。
就好像穿着这套衣服的人突然消失了一样,整套躺在地上。
虽然景元并不能理解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一幕,但是衣服的致命处没有血迹,这无疑给了景元一些信心。
一些微小的希望之花从景元的心里冒出来。
虽然不知道彦卿为什么脱掉了全身的衣服,但是……
彦卿……是不是有可能还活着?
“啪”
一块小石子打上神策将军的后腿,力道不算大,但是足够惊动景元。
景元偏过头,顺着石子来的方向看过去,那是一个不大的小洞,像是小型动物的巢穴。
……是他的错觉吗?那里似乎有个小小的活物?
“啪!”
另一个石头子儿打到了景元的靴子上。
景元屏住呼吸,慢慢靠近那个小小的洞口。
按道理来说,他不应该直接伸手进去掏。
他曾经听说过有刚刚转生的持明族掏鸟洞掏出一条蛇,然后直接被送回鳞渊境的伟大事迹。
但是那个洞圆润的可爱,宽度刚刚好够他伸进去一只手臂,勾引着他伸手进去。
里面似乎确实有什么东西,体型不算大,没有毛,摸上去软乎乎的。
……嗯,咬人还挺疼。
景元忍着疼,将那个小动物拎出来。
那个小动物有肉色的皮肤和黄色的头发。
哦,这是一只彦卿。景元冷静分析。
四
“……你说这是彦卿?”符玄接过将军攥在手里的布袋子,看上去反而想要把景元的脑壳拆开看看构造。
“彦卿骁卫已经十四岁了。”符玄试图和景元解释:“不是四岁——就算是四岁也塞不进这么小的袋子。”
景元苦恼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:“符卿,你打……算了你不能打开。”
符玄露出了一个“我看你还能怎么狡辩”的表情。
“彦卿……变小了,但是没完全变小。”景元苦恼的说:“他衣服没变小。”
符玄简直不想理他,把袋子往他手里一塞:“光天化日之下……”
“我记得符卿这里有偃偶娃娃,是否有多余的娃娃衣服?”景元询问。
“……”符玄深深吸了一口气,一副被气了个半死的模样。
景元实在不知道她又在生什么气,只能疑惑的看着她:“符卿?”
“是是是!有有有!你等着!”符玄为了彰显自己的怒火,故意把脚步剁的很大声。
“唔……还要记得带双鞋子啊,符卿。”景元似乎觉得符玄的怒火不够炽盛,还跟在后面添了一把火。
真的太奇怪了,这有什么好生气的?景元收回伸进袋子里摸彦卿脑袋的手,心里想着。
偃偶娃娃是仙舟儿童的玩具,虽然仙舟近些年来已经不流行“男子该做什么,女子该做什么”这样的封建规劝,但是市面上大部分的娃娃还是少女模样。
也就是说,彦卿只能穿裙子。
彦卿把宝剑在身周团了个球球,盯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。
他好像是……反……,不对,他是……
“彦卿。”
是的,他是彦卿。
他要……做什么来着?不对,他是……他为什么会思考?
要……听话……
“过来穿衣服。”景元拉开小裙子的拉链,冲着彦卿抖了抖。
我,衣服,需要?彦卿转了转自己目前不算灵光的脑袋瓜。
他明明已经有宝剑为他遮羞了!彦卿重重的摇了摇头。
“……既然如此,别怪我了,彦卿,你今天必须把衣服穿好!”景元两根手指捏着彦卿的咯吱窝,把他从拱卫他的宝剑堆里拎出来。
彦卿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,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,把自己放进手里的红色“袋子”里面。
……被,缠住。彦卿蔫巴巴的,连呆毛都趴下去了。
那个被称作“衣服”的邪恶红色袋子甚至禁锢了彦卿的两个胳膊。
六柄缩小的宝剑很快就像是蚌壳一样团成一圈,围住在中间的彦卿。
景元拍了拍手,十分满意自己的“大作”。
“符卿快看,我的眼光果然不错。”景元拎着彦卿,送到符玄眼前。
符太卜直接眼不见心不烦:“对对对,是是是。”
“我先带着彦卿回去了。”景元像是平常一样,把手里的彦卿往衣服兜里一塞,大摇大摆的从太卜司大门走出去。
五
虽然说要回神策府,可是彦卿已经变小成这样,又没什么自我意识,不小心就要不见了,景元不得不为他做些生活上的打算。
肯定不能再独自居住,但是住在一起又实在是不方便。
总不能把彦卿关到鸟笼里吧!
景元曾经听说过,最贵的那档偃偶娃娃会有整套的装备,包括附送可以开门的小房子。
彦卿现在不过他巴掌大,想必这种房子正好合适他的身形。
“鸣火商会”是罗浮的老字号了,几乎是景元一手扶植起来的几个商会之一,这里什么都有,只要有足够的钱,无论是珍贵的古代遗器,还是高档的孩童玩具,都能在这里找到。
“将军可真是稀客。”那位停云小姐用扇子遮掩住自己上扬的嘴角。
——这位当然是真的那位停云小姐。
“哈哈,看来停云小姐遭此一难之后,恢复的也不错。”景元温和的笑了笑,和她寒暄几句。
在彦卿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景元也没少往玩具区跑,那个时候小彦卿实在太小,只能玩些能发出响来的玩具,小婴儿精力又实在是有限,这些玩具大多数时候都是景元拿来逗彦卿玩。
符玄曾经吐槽那些玩具也许根本不是给彦卿准备的,而是为了让罗浮的神策将军弥补自己本就不长的童年。
只可惜小彦卿早熟得很,三四岁大的时候就再也没给景元弥补童年的机会,完全脱离了低级趣味,把成为“剑首”作为人生的第一目标,花费也日益剧增,剑从随手削的木头剑变成了短剑,又到了非工造司剑器不可。
一度让景元梦回过去养狮子的岁月,将彦卿幻视为一只金毛四脚吞金兽。
如今再次来到这堆玩具里面,景元甚至觉得这些玩具的价格完全不算什么。
——如果神策府的四脚吞金兽能够要玩具而非工造司剑器,那他零花钱未必不能撑过一个月,也大可不必吃半个月的将军。
不过,如果真的要玩具,那也不是彦卿了。
景元看着停云手脚麻利的打包好一个足够大的娃娃屋,心里想着。
“将军大人有所不知,往年也有用这款小屋饲养仓鼠等宠物的,但若是要在这小屋里饲养活物,则需要先行消毒。”停云附送了景元几包棉签和一盒酒精棉片:“虽然这小屋完全是按照正常房子的材料打造的,可内部难免会有灰尘。”
“多谢停云小姐指点。”景元摸了摸兜里的“仓鼠”彦卿,对着停云笑着道谢。
“将军于小女子有救命之恩,能够帮到将军,小女子就已经不胜荣幸了。”停云笑着和景元道别。
六
房子买回来了。
景元从兜里掏出已经被戳的连呆毛都瘫下来的彦卿。
彦卿看起来失去的生活的希望,景元把他往桌子上一放,他“吧唧”就躺在桌子上。
突出一个从哪里跌倒在哪躺着不动,转去信仰虚无明天虚无星神就由他来当。
景元拆开了停云姑娘包装十分良好——或者说过于良好的小屋。
下一季度的环保标题不如就叫:拒绝过度包装,从你我他做起。
景元按照停云说的,先用酒精棉片为彦卿未来一段时间的“住处”消毒。
这些细致活儿可难不倒罗浮将军。
彦卿已经渐渐的缓过来了,开始探索这个对他而言过于庞大的空间。
面前一座高大的“山峰”可难不倒彦卿,他踩着飞剑腾空而起,废了九牛二虎之力,总算是降落到山坳湖水里。
湖水里泛起可恶的邪恶气息,这邪恶不仅仅污染了他的宝剑,更污染了他高贵的身躯。
可恶,今日他就要为███大人献身了吗?
彦卿想到此处,不由悲从心来,“啪嗒”一下躺倒在邪恶的黑色湖泊里面。
啊,彦卿中毒了。
想不到我出生不久,就要为███捐躯,嗷,我好悲伤。
彦卿的飞剑也与他心有灵犀,“啪嗒”的掉进邪恶的黑色湖泊内。
景元这次总算是听到了金石相击的声音,他从百忙之中抬头去看,就见到彦卿小人在他的砚台里面滚了一圈。
滚了,一圈。
景元眼睁睁的看着彦卿在砚台里面翻了一面,整只彦卿黑的仿若和砚台合为一体。
孩子静悄悄,指定在作妖。
不过砚台就一点问题都没有吗?
砚台就在那里勾引别人进去,能是彦卿的错吗?
砚台,坏,彦卿,好。
明明只剩下那么一小滩墨水,彦卿在里面左蹭右蹭,将墨水均匀的涂抹在身上的每一个角落,景元简直要幻视小鸟洗澡。
他想要把彦卿拎起来,但是却完全无从下手,无论捏到哪里,手上都不可避免的要沾上墨水。
就让彦卿先玩吧,能吸引走他的精力,不打扰自己干活也不错。
那座小屋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没有擦到,根据那位停云小姐说的,这些缝隙最容易积灰,可以选择用附赠的棉签沾酒精擦拭。
彦卿划了一会“水”,又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,从砚台里面跳出来。
黑色的墨水顺着他的脚印印在景元的办公桌上,幸好景元已经清空了桌子上的文件。
“做什么?”景元眼疾手快,一只手捏住在桌子边缘跃跃欲试,想要在摔死边缘大鹏展翅的彦卿。
“将军!符太卜让本小姐来……”
“对不起,打扰了打扰了。”
景元看了看左手的彦卿,又看了看自己右手的棉签。
开拓者说的对,有些时候,社死也是一种死。
七
白露小姐来的时机不太巧妙,却的的确确是被符玄派来检查彦卿情况的。
这事情本就是误会一场,景元跟她解释过后,她用更为诡异的眼神看了景元一眼:“是是是,对对对。”
景元有一种微妙的被敷衍感,终日敷衍别人的家伙终于某一人也被别人敷衍了吗?
景元随手拿了个杯子,倒了些热水,把浑身墨水的彦卿泡进去。
——变小了就这点好,要洗的时候毫不费力。
景元重新拿了一根干净的棉签,伸进杯子里面搅合搅合,再一拎起来。
好耶,干净的彦卿!
“我没想到衔药龙女居然还留在罗浮。”景元一边看着白露给彦卿做检查,一边询问:“那帮龙师没要求你跟着他们一起撤离吗?”
“自然是要求了。”白露一心二用的回答他:“不过本小姐趁着他们忙着搬东西的空档跑出来了。”
看白露给彦卿检查,总有一种在看小孩子玩娃娃的错觉。
只可惜彦卿的那几把缩小的宝剑并不是摆设,若是景元不从旁边辅助,它们就会拱卫在彦卿身边,从一些奇异的角度出现,刺伤白露的手。
“看起来真的一点自主意识都没有了,这种情况我还是头一次见。”白露表情严肃,不仅采集好了彦卿的生物信息,还顺手替将军大人处理好了手上被宝剑划出的伤口。
“结果大概明天就能出来。”白露收拾完自己的小小药箱:“还有,那个,你手里的棉签不安全,没有经过无菌处理,进去会容易发炎,要是真的……咳咳,我这里有医用的款式。”
说完,白露把一包医用棉签往景元手里一塞,也不管对方要说什么,拎起医药箱,头也不回的跑出去。
变小也有变小的好处。景元不无羡慕的想着。
起码这个时候社会性死亡的只有景元一人。
而彦卿却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在边上吃东西。
琼实鸟串曾经两口一串,现在一颗果子就要彦卿环抱着才能抱住。
“吃的满嘴都是。”景元用棉签沾了一点温水,蹭了蹭彦卿沾满糖浆的小脸。
“无忧无虑啊……如果仅仅是这样也挺好。”景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。
他又何尝不知彦卿的异样恐怕是另一种灾祸,只是他还是难以想象,他的爱人还那样年轻,就要被迫摧折。
他在本能的逃避那个真像——只要不去丹鼎司检查,彦卿的状况就不明确,他也不必在爱人与罗浮之间做出选择。
景元做了七百年的将军,胜仗有过,败仗也有过,但拿到战报的那一刻内心总归已经有了计较,可以平静的接受任何的结局。
他从未有这样一刻恐惧明天的到来。
身为巡猎的锋镝,帝弓的令使,景元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,个人的感情在大局面前显得无关紧要。
八
景元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大概是一个不眠之夜。
可也许是因为前几天翻找鳞渊境的废墟过于劳累,他居然睡着了。
他梦见了鳞渊境。
在梦里,古海水微微的透着凉意,慢慢的冲刷过他的靴子,然后被沙滩推回鳞渊境的深处。
名为“丹恒”的少年背对着他,缓缓踩过古海边上的砂石。
景元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。
“就这么走了?”他听见自己询问。
少年的背影微微的停顿了一下,他说:“后悔也已经迟了。”
……不,他当时不是那么说的。
景元突兀的意识到自己在一场梦里。
于是梦境如同玻璃一般碎裂。
梦是意识的合集,景元只是向前走了两步,就来到了显龙大雩殿。
面前的海已经被冻结了,黄发的少年抹去额角的汗水,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少年人的意气,他叫景元:“将军!”
——要阻止他。
——必须阻止他,将他拦在这里,阻在死亡之外。
可是过去的景元并不清楚未来的一切,也有可能他很清楚,但是不得不这么做。
“彦卿,前面就是帝弓司命与烬灭祸祖的对垒了,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对战,会害怕吗?”梦里的那个景元询问对方。
“彦卿不怕。”少年人有一腔真挚的情感:“彦卿会和将军一同进退。”
两军阵前,将军即将挂印出征,再顾不得儿女情长。
幻胧不愧是毁灭令使里面最擅长诡计那个,倘若她是单独前来,景元未必不能战胜她。
但是她利用罗浮上的建木,为自己催生了一具新的躯体。
景元在踏入鳞渊境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好了就此死去的决心。
九
也许是因为景元回护的意味太过于明显,又或者他选了过于保守的打法。
幻胧虽然武力值上比不过景元,但她与建木相连,恢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。
彦卿被暴怒的幻胧像是拎小动物一样拎起来。
“不知道把你们变成虚卒,会不会让罗浮再一次大乱?”幻胧巨大的面庞凑近少年,看到少年别过头去不肯服输的样子,轻笑了一声。
“不如,就从这个备受将军宠爱的孩子开始吧。”
庞大的带着毁灭命途的虚数能量灌进少年纤细的身躯里。
这种能量改造实在是过于霸道,彦卿只来得及短短的痛呼了一声,就没什么生息。
在异族的编造神话里,身为养父的赫拉克勒斯爱上了养子许拉斯,在一同寻找金羊毛的时候,许拉斯被水泽仙女拉入深深的泉底。
景元知道这也许是某个人经过改编的真实故事,又或者是那个星球的人纯粹的虚构幻象。
可他此刻却想要像是故事内的赫拉克勒斯一样,呼唤着少年的名字,从此迷失在鳞渊境里。
景元见到少年的身形不断的在毁灭的灌注之下逐渐扭曲变形。
这样的彦卿,是活着吗?他成为虚卒,究竟有没有自我的意识?
身为爱人,景元希望他能够活着,可是身为罗浮的将军,他没有任何选择。
十
景元在一片心悸里从床上猛的坐起。
缩小的彦卿醒的比他还早,在他的桌子上玩昨天剩下的半个琼实鸟穿。
景元看着他指挥着自己的宝剑,从桌子这一端将那颗可怜的小红果抽到另一端,再被早早在另一端埋伏好的宝剑抽回去。
大早上起来就这么有活力。景元不由得笑了一下。
他捏住彦卿,即使是变小,彦卿身上也软乎乎的,像是一只狸奴的幼崽。
景元忍不住把自己的脸凑近了逗他:“谁是将军最喜欢的小朋友?”
彦卿在他手里挣扎了几下,伸出小胳膊希望阻止他的靠近。
“谁是将军最喜欢的小朋友?”
“是咪咪哒!”
景元将双手合起来,遮盖住彦卿的视线。
那句话怎么说来着?如果养孩子不是为了玩那将毫无意义。
新的一天,从被符玄敲门开始。
“符卿啊,早。”景元将手里的彦卿放到桌面上,放任他在来回跑着玩。
“将军。”符玄气势汹汹的走过来:“昨天的事情本座都听到白露龙女说了。”
“哎呀,不要那么急躁嘛,符卿。”景元打了个哈哈:“要来再下一局吗?”
景元虽然嘴上是询问,但是实际上好像根本没给符玄选择的余地,连棋盘都摆好了。
“将军,你究竟是怎么想的?”符玄落子的声音大的吓人,听起来就是满心的怒火。
“符卿是在问什么?”景元笑眯眯懒洋洋的,看上去不像是个将军的样子。
“还能是什么!”符玄深呼吸的两口气,恨不得把棋盘掀翻到这个家伙脸上。
“看来符卿做了一段时间的将军,脾气见长。”景元推动了一枚棋子,笑着感叹。
“如果你少绕两句圈子,罗浮的公文起码能少一半。”符玄想了想,在两个棋子之间犹豫了两下,终于选定了其中一枚。
“唉,才少了一半吗?”景元看到符玄的数路,故作吃惊的神态,笑眯眯的吃了她一颗棋子:“我还以为符卿能够垂手而天下得治呢。”
“……景元!”符玄看见棋局上景元的棋子深入敌军,抬手吃掉了他的棋:“你犯不着激怒我,本座才不会上当。”
“嗨呀,好神气啊,符玄将军。”景元合掌笑出声来,捏着一枚棋子回援自身。
符玄见到局势明朗,紧缩的眉头微微的平整了些。
“本座已经夺走了你的将军之位,景元,你已经做不成将军了。”
符玄捏着一枚棋子,继续吃掉景元刚刚回援的棋。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景元脸上的笑意突然变得有些晦涩:“谁能知道更上面的想法呢?与巡猎相比,我的一切,你的一切,甚至是罗浮的一切,都太过渺小了,不是吗?”
符玄被他的言论吓了一跳:“你?!”
她往常也听别人说过这种言论,关于帝弓司命和其他人,理智的如同驭空,偏激的如同上代丹士长丹枢。
可景元这句话实在让她震惊,他身为帝弓的令使,怎会,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?
景元趁着她发愣的时候,抬手将棋子落在符玄不曾注意到的地方。
战局再一次被逆转了。
“所以说,符卿还有得练呢。”他低低的笑了两声。
符玄这才反应过来被他耍了,她深呼吸了几口气:“景元,你这个坏蛋!”
“你既然要开门见山,那本座就要好好的发问了。”符玄没给他再一次打岔的机会:“你究竟怎么想的,为什么不肯在十王司的安排下转世?”
在她“转世”二字落下之后,无论是棋局还是周遭的布景——甚至是在桌子上乱滚的彦卿小人,都仿佛古海的水一般流动,整个空间变成一片死寂的惨白。
景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。
“幻胧获得肉身之后,大批的虚卒踏上了罗浮的土地,你之后使用了瞰云镜,帝弓司祂降下光矢,摧毁了建木的同时,也毁去了罗浮大半的洞天。”符玄低声的对着景元说那些他不曾见到的未来。
“那之后我们寻找到了你的……身体,但是没找到彦卿的。”
想要在十王司留有“灵魂”,在逝去之后有更多的可能性,必须要找到离去之人的躯体。
“本座被推举上了罗浮的新任将军之位,忙的魂都要丢出天外去了,还有你这个赖在十王司不肯离开的前将军!”
景元微笑的看着她,他很清楚,符玄这么做,大概率只是关心他,指责反而更像是嘴硬:“有劳符卿费心。”
“我没有一日不想随彦卿一同归去。”景元疲惫的半阖上眼睛:“只是有些生前的执念,在死后也让我不得安宁。”
景元缓缓的为符玄讲述那日的光景。
被扭曲成虚卒的彦卿,无论用什么办法也无法切断的连接,以及被幻胧恶意的放过去挡伤,斩杀于神君刀刃之下的爱人。
切断幻胧与建木的链接与毁掉幻胧的身躯需要同时完成,但景元孤身上阵,追随他的彦卿已被他亲手斩杀,哪里有人能够帮他?
幻胧带着戏谑又冰冷的笑意:“让妾身看看,原来罗浮的将军竟然这样心狠,亏得妾身还特意保留了这小小少年的意识,想着让你们成为虚卒之后还能再续前缘……”
“却没想到将军居然一刀就将他斩杀……”
而后,执念入心,执念入魔。
缺少了彦卿,古海的水咆哮着冲击彦卿设下的冰层,鳞渊境即将再一次陷入海水温柔的包裹。
一旦再一次被古海水淹没,幻胧就会借此机会彻底和建木躯体融为一体,到了那个时候,整个罗浮都会生灵涂炭。
景元不再犹豫。
帝弓的光矢从天而落,庞大的虚数能量将建木与幻胧一同摧毁。
在凡人看来,无比棘手的敌人,在星神看来,却只需要并未尽全力的一箭。
而地面上的凡人被衬托的如此渺小,仿若沙滩上的沙砾。
“我已经引导罗浮走了七百余年,在位期间未有一天懈怠,作为将军,那种情况下,我不得不斩杀被扭曲成虚卒的彦卿,可作为恋人,我也可以与他共赴黄泉。”景元此刻的表情堪称平静。
“只是我时刻在想,我是否真的做了错误的选择?如果彦卿真的如同幻胧所说的,保有了神智呢?如果我没有劈下那一刀,是不是一切情况都会不同?”景元闭上了眼睛,慢慢的摇了摇头。
“本座明白了。”符玄抹了一把自己的眼角:“你知道滞留人间会怎样的,对吧?”
回答她的,是景元的一声轻笑。